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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静水流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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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贴:以梦喂马,诗酒趁年华(一口气更新8篇,全文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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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0:56 | 只看该作者
小砚西游记(77)卖马沽酒送战友
  
  2009年8月27日
  
  到东措找阿亮一聚,昨天他说要回上海了。原计划三天的汶川回访工作,由于我们肆意乱走,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。一路上阿亮的公司打了无数电话催问行程。他不能再陪我走下去了。
  
  坐在客栈窗台上,晃荡着腿,背光,面对阿亮说话。身后阳光耀眼,人群熙攘。
  “桥,昨天很难过。”阿亮想想,还是开口了。
  “恩。”我知道他会和我说起。轻轻地应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
  “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?愿意和我说吗?”
  “我现在不想说,更不想撒谎敷衍你,所以你还是别问了。”我望着阿亮,诚恳地说。我想他会理解。这是我的原则,当我不想说的时候,宁愿直接拒绝,或者保持沉默,但决不撒谎。
  “好吧,砚台,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,我都支持你。”他想了想,又说:“但是,无论什么决定都要慎重!西藏有很多好玩的地方,桥既然来了,你们就一起去旅行吧,在路上敞开来好好谈谈。希望你们好好的。”
  “哦。”仍然不置可否。
  他坐在对面望着我,想说什么,最终还是没说。我冲他眨眨眼,笑笑。他也无奈地笑了。
  
  我不想跟他说我和桥之间结束了。如果他知道,会难以决断回上海。我不能再拖着他肆意乱走,阿亮有他的工作和生活。作为好朋友,已经够了。
  
  我想一个人走路。说起来相当没面子,长这么大,去西藏竟然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长途旅行。以前出差倒是经常去一些城市,但那不算旅行。
  
  侧身靠在窗栏上,望向窗外,大昭寺的烟火袅袅,夏日午后的风,轻柔吹起头发,扬起又放下。很久以来,我简直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,象一个我不认识的人。妥协成了生活的常态。重新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候,生活和所有决定全部简单起来,如此轻松。虽然作出这个决定花了半年的时间,但煎熬痛苦已经过去了。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,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。
  既不回头,就勇敢向前走。自由自在,象风一样,迎着山谷上升,贴着大地飞翔,去远方,以梦为马,直到世界尽头。
  想着,经不住嘴角上翘,望着天空微笑起来。拉萨的阳光,明媚如水流淌。愿我的生命也如流水般自然,跌宕起伏,亦随遇而安,我愿甘苦自当,永不抱怨。
  
  客栈楼下有个藏族艺人在弹琴唱歌,懒懒地靠在墙根下,望着这面窗户。是那首熟悉的《幸福香巴拉》:茫茫的草原上,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,是我心里最美的一朵花……我要穿越那喜马拉雅,找到我心中的香巴拉,就算走到海角天涯……
  我冲那藏族歌手,挥手笑笑。那人冲我吹了声口哨,友好地笑笑。我忍不住嘻嘻乐了起来。仰面看天上飘过的云朵,阳光响亮的打在脸上,嗳~~~任何时候,我都愿意相信世界美好。
  
  阿亮探头看看,回身扯我下来,笑说:“别花痴了,晚饭都没钱吃了哦~~”
  “啊?!”我大惊失色。
  “我身上只有两块钱,你还有多少?”阿亮冲我摊开手掌,两枚硬币。
  我伸手在口袋里胡乱搜索。也找出两个硬币,摊在手心里,不好意思地伸手给阿亮看。
  阿亮瞪着我:“前天你要钱,给了你三百,我说没钱了叫你省着点花,怎么只剩这么点了?”
   “我想想,哦,给了拥抱两百。他没钱托运自行车。还有,买了这个手链,还有这颗绿松石。还有这个弹弓……”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儿,给阿亮看,相当不好意思。
  “叫你用钱要克制,你总不听。”阿亮责备我。我唯唯诺诺应道:“是,是,是,我下次改!”冲阿亮嘻嘻一笑。他望着我又好气又好笑。
  我对钱相当没概念。一路都是阿亮管钱。要钱的时候就向他申请。本来阿亮算算钱是够的。但我又任性,高兴起来就请一堆人喝酒。阿亮在路上说过我几次,我都是过耳即忘。
  
  我发愁地望着手心里的两枚硬币,亮晶晶地象两只眼睛,生气地望着我自己。我心虚地移开眼睛,望望阿亮。阿亮不理我。
  怎么办呢?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!我刚刚还豪情万丈地准备走到世界尽头呢。没钱,还走屁啊。
  
  阿亮和我好言商量,把车卖了,不然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。我心里舍不得,但是一路我故作豪爽,不顾阿亮的预算,把钱都花光了。导致我们现在半路掉链子了。不好意思说舍不得卖车的话。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。
  
  一旦决定,就马上行动。下楼去把车推出来好好擦洗。一边擦车,一边和阿亮闲聊,聊这一路的经过。这车上每一处伤痕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。保险杠一直是歪的,是我在小路上骑车躲避牦牛不及,掉水沟那次摔的。
  我还记得我们摩托旅行第一天上路的情形,在美男子故乡的桥头是第一次摔跤,摔的一点经验都没有,腿被死死的压在车下,我的左脸重重地bia在地上,肿得象个猪头,一路上山都在流口水。还有阿亮过独木桥连人带车掉桥下去那次。那一声轰隆巨响,此刻仿佛还在心里回荡。
  这车在墨脱路上留的痕迹最多。进出墨脱,摔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。
  出墨脱时在桥上那一次算是摔得最狠的,差点死球了。爬都爬不起来,大雨里两人相望,雨水如注,舍不得,担心,恐惧。
  进墨脱的时候,天都黑透了,还没到80K,密林里的恐惧,心慌,相依为命的鼓励。
  墨脱夜晚,阿亮背着我,走在小城街头,路灯昏暗,雨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嘈嘈切切。
  ……
  一路翻山越岭,高山河谷,草原辽阔。
  时而骄阳似火,时而大雨倾盆。
  那一路藏歌嘹亮,尘土飞扬。
  ……
  
  两人,说说想笑,说说又想流泪。
  这一路,刻骨铭心。
  
  我望望阿亮,他闷头擦车。刚刚在窗台上我还豪情满满计划独自旅行。现在想起这一路都有阿亮相伴。突然很舍不得。阿亮明天就要离开了。只剩我一个人了,心里顿时空的很。
   “阿亮!”我轻轻地喊了一声。
  阿亮抬头望望我,应了声:“恩?砚台!”望着我,等我下文,我笑了笑,摇摇头。换了个话题:“车能卖掉吗?”
  “肯定能卖掉!”阿亮满怀信心地回答我。
  “我要吃好吃的。要吃肉,要喝酒!”
  “好~~~~砚台想吃什么都可以。不求最好,只求最贵,就像有钱人一样!”阿亮笑着回我。
  我嘻嘻笑了起来。嘿嘿,不求最好,只求最贵,最重要的是象有钱人一样,哈哈。
  在这种精神鼓舞下,抛开离愁别绪,化作干劲冲天,把车擦的铮亮,看起来卖相相当不错。
  
  阿亮骑着我们的车,带我最后一次在拉萨城兜风,把音箱打开,藏歌嘹亮,响彻大街小巷,摩托之旅的告别游行。不管路人惊讶的眼光,连交警都不管球了。这是最后一次,阿亮,我,摩托车,我们在一起。
  风啊,阳光啊,阿亮啊,车啊……这一路有多少我舍不得的啊,但最终都要告别。
  
  将车骑到车市上碰运气。挑了个人群密集的地方,将车停好,我跨坐在车上,大大咧咧吆喝卖车,象卖瓜一样:
  走过路过,不要错过~~~
  这是一辆有故事的车,
  这是一辆辉煌的车,
  这是一辆勇敢的车,
  这是一辆在牛A与牛C之间行走的车
  这是一辆至胜至勇的车,勤劳坚韧,质朴勇敢的车,
  然而,它还是一辆年轻冲动型的车,它的旅程才刚刚开始。
  上路仅22天,行程2100公里。刚过磨合期,动力汹涌澎湃。油门一触即发。动力系统顺畅平稳。真正的驾乘乐趣,源自内在动力与外在精致的强悍结合。不是每一辆车都能驶达您的心灵深处,高原版摩托的致胜先锋,无论何时何地,均是您踏遍高原的最佳选择。
  ……
  哦也~~~有缘并有钱者优先得之~~~
  
  阿亮看我嬉笑耍宝,和人口若悬河,夸张叫卖。躲一旁笑倒。我得意地冲他挤眉弄眼,知道俺干什么滴么?俺原来做广告滴时候啊,专写宝马汽车,哈哈。
  
  一时引得大家纷纷关注,有人纯粹看热闹,偶几个人来问车,知道我们是旅游的,急于出手,都使劲压价,没谈成。还有个问题是这车买的时候只开了收据,没有开发P,在拉萨上不了牌照,难出手。看着陪我们一路征途的“战马”,卖掉它真有点舍不得,至少舍不得卖的太便宜,不然对不起它这一路辉煌的经历啊。我会终身愧疚的。还有看到太猥琐的人我也不想卖车给他。不喜欢猥琐的人骑我们的马儿。
  
  想起在邦达认识的那个藏民桑吉美郎,本来和他约好回去的时候骑到邦达去卖给他,价格都说好了。就给他打电话,问他能不能来拉萨买车。桑吉接到电话很高兴,说他哥哥在拉萨,介绍他哥哥来买。讲好价格后,他就打电话让他哥哥来看车。我和阿亮坐在路边等啊等啊。肚子饿的咕咕叫。
  桑吉美郎的哥哥终于来了,是一位虬髯客,面相凶恶。很难沟通,不晓得怎么学的汉话,反正说快了,我们这两个汉族人听球不懂。试了半天车,犹豫不决,觉得发动机不够劲。我们想快点脱手,和他沟通起来又麻烦。阿亮决定现身说法,骑上车,示意他也上车,带他试一次。桑吉哥哥上车尚未坐稳,阿亮就一加油门,车提速飞快,带着这家伙在拉萨街头一通狂飙,在车流里快速穿梭,表演了一把拉风飞车党。吓得桑吉哥哥连声喊停。
  下车,桑吉美郎的哥哥,满头卷发吹得乱蓬蓬,须发喷张好像个藏族版张飞。这哥们彻底服了,干脆地说:“成交!”
  阿亮高兴地把车钥匙递给他,这家伙从怀里掏半天,掏出一个纸包,递给我们。我在旁边看着,觉得那包装的形状不像钱。疑惑地望望那家伙,他一脸兴奋的神秘。阿亮打开一看,顿时火大,原来是一包虫草。
  阿亮冷冷地问他:“嘿,哥们,你什么意思啊?”
  这家伙说:“哦,就是这个。卖的话,给这个换。”
  阿亮连和他多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了,直接把虫草胡乱包好,递还给他。
  他还不要,接着忽悠我们说:“我们这里,虫草和钱是一样地。虫草值钱地很。比钱还值钱哦!”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指脚下。表示在这里。
  我按捺不住,冷不丁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车钥匙。他猝不及防被我吓一跳,瞪着我,问我干什么。
  我狠狠地瞪着他,大声说:“这不是你们邦达草原,这是拉萨。我们要钱,不要虫草。哼!”
  他还啰嗦,凶的很:“说好的价格,怎么不卖?150根虫草,足足地够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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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0:58 | 只看该作者
阿亮简单地对他说:“车不卖给你了。”示意我上车赶紧走人。
  路上我懊丧地跟阿亮说:“真是没搞清楚状况,早知道他要拿虫草换,你就不必豁出去表演车技了。”
  路上,桑吉美郎又打电话给我,问我为什么不把车卖给他哥哥,他哥哥生气了。他生气?我还生气呢!噼里啪啦把桑吉美郎给说了一顿:这人怎么搞不清楚状况,我们要钱,现金,我身上没钱了才卖车,我要钱住店吃饭,不然就流落街头了。桑吉美郎赶紧说:“那你等我,我上拉萨来找你买车。然后,我骑车带你去耍,想去哪里耍就去哪里耍,好不?我有钱,我管你。好吗?”我悻悻地说:“耍就不用了,我忙的~~狠呢~车你要的话就上来买吧。”这家伙竟然说:“我买你的车是想给你一起玩,我家里有三辆摩托车了已经。我是喜欢你,不是喜欢你的车。车哪里都可以买到,人买不到!你上拉萨去后,我天天想你,我打电话你不接。我伤心地很。有时候打你电话,停机了,我就赶紧给你充钱,可是你还不接我的电话。我心都碎了……”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,气得差点破口大骂,这厮买辆二手摩托车,还想搭个人。简直,唉,简直~~~无语!
  有时真不知道,是脑子过于简单,还是算盘打的太精。速度滴掐断电话,停止他的啰嗦。说起充话费的事情我真不知道,还以为是家里人给充的,竟然是他。但是不管怎样也不能买辆二手车就想搭个人啊。这事整的!切!
  又打电话给鲁朗小镇认识的边巴扎西,他家在拉萨郊区的,可能有朋友需要买车。边巴扎西听我说了难处,赶紧帮我联系人来买车。虽然也便宜,但是经过桑吉兄弟的一番折腾,我心气都没了。肝肠寸寸断滴地望着人家骑着我们的马儿,屁股嗤嗤冒青烟地跑了。
  钱哪,老子既爱又恨!这操蛋的人民币。
  
  揣着钱走在傍晚的拉萨街头,既高兴又惆怅,三轮车从身边滴铃铃跑过,阿亮问我要不要坐车。我摇摇头,拉着阿亮一起走走。出汶川的时候还有沈前和大伟,后来在路上认识小林哥哥和邓琪、老金。他们都走了。现在阿亮也要走了。明天这时候就我一个人瞎晃荡了。
  
  风鼓起衣裳噼噼啪啪,卷起艳丽的经幡翻卷,酒旗飘飘。晚风吹起的街头,几个刚刚抵达拉萨的磕头人坐在路边休息,满面尘土,满面倦容,眼神却透澈清亮。和我们一样望着这拉萨的黄昏。抵达,离开。拉萨永远行色匆匆。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钱,双手供上,磕头人平静接受,合掌喃喃念佛。我心里念念,保佑我的朋友平安回家,健康快乐。
  
  
  夜晚,在东措附近的小酒馆喝酒。一边喝酒,一边相互大力吹捧,我赞阿亮是最英俊最勇敢最坚强技术最牛逼的驾驶员。是人生最最难得的知心朋友,亦是最好的旅伴,万里挑一,连我这么挑剔的人,都无话可说。他赞我坚韧,热情,讲义气,随和细致,待人友善。无论多艰难从不抱怨,无论碰到什么难题都能解决,是最好的副驾驶。……我们相互捧的天花乱坠,肆无忌惮,引得邻桌不时侧目相顾。
  那一夜,拉萨街头某个喧闹的小酒馆里,几个喝醉的藏人在发疯,摔酒瓶子,大声说藏语,手舞足蹈。角落里,两个好朋友饯行送别,喝酒谈心。在此刻我写这篇游记的时候,那画面重新浮现,喧闹之中的极安静。连当时的音乐都在心中反复吟唱。
  在一路的风景交替中,和阿亮喝了无数次酒。快乐时相互分享,倦怠时相互鼓励,激情肆意时一起疯,伤心落寞时彼此陪伴……衣上征程染酒痕,远游无处不消魂,此刻悲欢交集,不知不觉两人都醉意熏然。
  最后一杯酒,我为阿亮唱祝酒歌,敬阿亮。歌声里,两人相视微笑。真诚谢谢阿亮带我去旅行,带我经历这么美的路程,如此精彩,如此丰富。此生难忘。
  阿亮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一盒安全套,郑重相赠,说:“我反正要走了,用不上。送给你!如果爱,就纵情爱。记得保护自己就行。任何时候爱情都是最美好的东西,用你的话说,那是温暖人心的礼物。”一路收拾行李的时候,时常看到这个盒子,怀着促狭的心情偷看拆封没有。发现这盒子都磨破了,竟仍然未拆封。顿时想笑话他一路艳遇未遂,但看他一脸惆怅,我装作很严肃地点点头,郑重收好,说:“阿亮,我会努力完成你这一路未达成的心愿。嘻嘻~~”
  阿亮点点头,豁达地拍拍我的肩膀,大声鼓励我:“砚台,前方如聂努达爱情诗一般美好!”冲我张开双臂,就像一路上一样,我后退几步助跑,纵身跳到他怀里,阿亮接住我,紧紧抱我转了几圈再放下来,拍拍我,说:“一段旅程的结束,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。有些路朋友可以陪伴,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。牵挂和心疼都不能替代一个人独自行走的经历。希望砚台好好走路。你永远都是我心里那个最坚强最勇敢最快乐的砚台。”
  我望望他,心里一梗,说不出话来。很多事情都没有和他说,不需要说了。我知道他心里都知道。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不需要说太多,他永远都懂得你的选择,理解你。也知道离开和放手。
  
  两个醉熏熏的人,又快乐又伤感。相扶走在拉萨街头,远处的布达拉宫灯火辉煌。我指阿亮看布达拉宫,雄踞山头的宫殿。多少年它一直都在那座山上,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堡垒。很久以后它还会在。在心里。阿亮这样的朋友,不管我们相聚离别,不管时隔多年。他一直都会在。在孤单的时候,在开心的时候。
  “阿亮,你还记得门巴人的酒歌么?祝愿相聚,永不分离。如若分离,愿再相聚。”
  “记得,永远记得。还有我们的董老师!还有我们的墨脱!”
  
  阿亮在夜晚的街头,倒退着,冲我挥手,大声说:砚台,再见。再见,砚台。
  又冲远处的布达拉宫挥手,大声说:西藏,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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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2-26 11:01 | 只看该作者
湖水清澈寒冷,我趴在湖边,摒住呼吸慢慢将脑袋浸入湖水,再睁开眼睛,湖底的松绿的水草开着细碎的小花,幽蓝,月白,细细碎碎铺满湖底,光线在湖底粼粼摇曳,潋滟生辉……

呵呵,我也曾这样做,区别是溪水而不是湖水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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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2-26 11:02 | 只看该作者
很难讲清楚,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,是真实还是梦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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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1:04 | 只看该作者
小砚西游记(78)岁月老在途中
  
  2009年8月28日 那曲
  
  问阿藏借摩托车,他一再劝我不要去那曲。把那里形容的很可怕。阿藏说整个那曲地区连一棵树都没有。哦,不对,有一棵树,那曲唯一的一棵树在部队大院里,被干警们重重保护起来。阿藏说他几年前去围观的时候,那棵树已经奄奄一息了,不知道现在死球没有。那鸟地方气候极其恶劣。如果有人能在那曲种活一棵树,政府给奖励20万。除了气候恶劣之外,那里统共只有一家公共厕所。还是当地人带他七拐八拐找到的,阿藏进去后,后悔的跟什么似的,转身就想打那个家伙,那厕所脏得可怕,平生仅见,简直是奇迹。阿藏说他几年前在那曲也有家店子,服务员上一趟厕所,要骑车在草原上狂奔半个小时,为啥呢,因为那里一马平川,毫无遮挡,只能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,跑到大家视线之外一个小黑点,路人只能看到一个造型看不清楚面孔。阿藏建议我穿上我的藏袍去那曲,一是那曲奇冷可以御寒,二是上厕所方便,藏族人穿着袍子随时在地上蹲下,袍子一罩,不容易走光。唬得俺这个乡下人一愣一愣地。不过阿藏说话向来夸张,俺半信半疑。
  
  早上9点出发,带了两瓶水一包优优鸡爪棒棒糖若干。阿藏帮我将小背包捆在车后座上,挥手道别,叫我注意安全,转转就回来,到羊八井泡泡温泉就好回来,那曲太远了不去也罢。他觉得我极其不靠谱,担心我跑着跑着说不定就跑新疆去了。望望阿藏看不见了,将阿藏给我的那个酷似奥特曼的头盔摘下来挂在车把上。不习惯戴头盔,阿藏店里所有的头盔都太大,在头盔里塞了一双纱布手套还是大,路一颠簸,脑袋就在头盔里哐哩哐嘡极不舒服。
  
  那曲距离拉萨375公里。路况很好。那曲草原是我一路见过最辽阔的草原。远远雪山延绵,十分壮观,这里海拔平均在4500米以上。过羊八井,远处山峰白雪皑皑,云雾缭绕。路上两个骑自行车的人,一男一女,顶着大风,女孩骑行象慢动作,躬身低着头闷闷地踩单车。我经过时按了下喇叭打招呼,她勉强冲我笑了笑,那神情看起来比哭还难看。男孩在前面停车等候,问我去哪里,我说去那曲,他们也要去那曲,不过按自行车速的话要几天以后了。看到自行车上有海拔表,顺便问了下此处海拔。答此处路面海拔4300m。怪不得,这小摩托车提速不起来。我深深觉得当初没有买自行车骑到西藏是多么英明而伟大的决定。一路走走停停,看到路边有小藏茶馆,就下车进去喝茶。藏族朋友说外地的旅游人来藏区一定要学会喝酥油茶,嘴唇才不会开裂,但是第一次喝会不适应,有些人要拉肚子的。我从勉强自己喝,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喜欢上了酥油茶的味道,身上也渐渐发出藏人的味道。
  后来回到城市里,朋友问我藏人身上臭不臭,我惊讶的很,怎么会臭呢,酥油茶的味道很好闻的。不知道为什么,每次闻到酥油茶的味道,我就觉得饿。
  
  快到当雄的时候看到一辆白色轿车翻在公路旁边的草坝子上,车旁横着一对年轻男女,衣服撩起掩住了脸。几个牧民和几头牦牛在旁围观。这么好的路况竟然翻车,草坝子距离公路落差也不过2米,如此惨烈。我停下车过去问那几个牧民,有没有报过警。有个小伙子说已经打过电话了。我谢谢他,他客气地说不用谢,想了想,又说:你们汉族的旅游人哦!我沉默地点点头,转身走到远处坐车上抽烟,默然陪伴。半个钟头后见警察来了又上车继续赶路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旅游人,可能是一对情侣,穿着冲锋衣,没有看见脸,穿着上看来很年轻,女孩左手戴着一块粉红色的Swath腕表。走在这异乡的路上,心有戚戚焉。
  
  在草原上骑车,很犯困,一路很少看到车,辽阔的草原中间一条路笔直伸向天际,无穷无尽。一开始的新鲜劲已经淡了,继而就是疲倦。这摩托车没有带音箱,沉默中赶路很是困倦。下次回拉萨的时候得想办法游说阿藏装个音箱。没有音乐的旅行,太缺乏氛围。尤其是这一路延绵的草原走不到尽头,好像进入了windows的屏保,单调而乏味的风景。支持不住,将车拐到草原上,停下睡觉。醒来的时候,已是半下昼,仍是明晃晃的太阳,唇干舌燥,水上午喝完忘记买了。舔舔嘴唇象干树皮,脸上火辣辣地痛,紫外线太强烈。手上皮肤都灼伤,焦白起泡。从那个下午开始脸上脱了好多天的皮。面上颜色深一块浅一块,很诡异。
  
  坐在草原上惘然环顾四周,茫茫然,一时不知此身何处,今夕何夕。
  远远望见青藏铁路,火车呼啸过荒原。我傻傻地望着,耳边风声猎猎。阿亮乘今天的火车回上海。不知道他在不在那辆火车上。四五个磕头人,沉默执着地沿着公路往拉萨磕头,每朝前三步,就侧身朝向雪山的方向朝拜,额头上汗水和着泥土。烈日炎炎,苍茫的面孔,一闪而过。
  
  黄昏的草原,美得摄人心魄。草原上有一片高山湖泊,湖光粼粼,倒映着天光。天空云幕低垂,像大片瑰丽的幕布低垂于草原边际,太阳下沉的瞬间,天空像一个透明的圆形玻璃罩,光线柔和,色彩斑斓,行走于这奇幻的场景之中,觉得人变得很小很小,有一种不真实感,仿佛走在时光的隧道里,就这样,一直走下去,从年轻走到岁月老去,直至世界的尽头。光阴无风自动,岁月老在途中。
  
  藏区去过的地方,我最不喜欢那曲。现在想起来心里仍觉得荒芜。骄阳似火,晒焦了草原。草色黄黄。茫无尽头。想流泪的感觉。茫茫的藏北大草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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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1:05 | 只看该作者
小砚西游记(79)藏北流浪艺人
  
  2009年8月28日 那曲
  
  太阳在草原沉落的瞬间,温度跟着骤然下降了二十度,夜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下。黑暗的草原了无遮挡,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。
  这段修路封了起来,只能从草原上骑车,不时看一眼公路以免偏离方向。黑暗中,车在草地上蹦蹦跳跳。手冻得扶不住车把。大风中摩托车象失重一样歪歪倒倒,草原上不时出现小河流,只能咬牙冲过去。冲不过去的地方,下来推车,大风吹过,浑身抖得像跳桑巴舞,牙齿咬得格格响。湿透的鞋子,很快就结了薄薄的碎冰。脚象万千针扎,痛过就是麻木。黑夜就像黑蝙蝠。瘆人心脾的寒冷阴森。
  
  九点半左右看到那曲县城的灯火。那曲是辽阔辽阔的草原中间,一座荒凉小城。天空象一团黑色幕布笼罩,没有什么比灯火让夜行的路人感到更温暖的了,虽然那片灯火那么昏黄,微弱。
  
  昏暗的那曲街头空无一人。只有大风肆虐,铁皮店招哐哐作响。听阿藏说那曲的屋顶常常被风象揭锅盖一样整片揭走。随便找了家藏茶馆去喝茶吃晚饭。一路都喜欢混藏茶馆,因为吃饭喝茶兼喝酒一馆齐备。小小的茶馆,坐满了藏民,哦呀!原来那曲也是有夜生活的。我一边放行李,一边喊服务员:“pumu die lu la(姑娘,过来一下)”服务员跑过来看着我,嘻嘻直乐。我也笑:“shuma bi zi ka lu da(酥油茶拿一壶过来)”她更乐了。用汉语说:“姐姐,你藏语说的真好。”呵呵,我努力说藏语,藏人总要努力和我说汉语。不同文化的吸引力啊。
  
  一杯热腾腾的酥油茶喝下去,人才还魂过来。把湿鞋子脱了请服务员帮我拿去炉子边烤着,盘腿窝在座位里,好舒服啊,偶又重返人间了。开始活泛起来,打量周围,好热闹的一个小茶馆,小而温暖。自我一进门,大家突然安静了,统统变成这一路我熟悉的牦牛们,直愣愣地看着我,像看天外来客。我冲列位牦牛挥手致意:“扎西德勒~~”他们的反应大约要在5秒以后,也纷纷挥手冲我招呼:“扎西德勒~~”(按照我的经验,如果我闷头不理他们,他们会对我好奇一晚上。主动招呼,他们会放松很多。)
  
  用酥油茶就着牛肉炒饭,算做我这一天最正式的晚餐。还有一碟炸土豆沾辣椒粉吃,算是饭后点心。吃饱了,身上也暖和了,幸福感油然而生。发了个短信给阿藏报平安:“到那曲了,树果然木有,厕所倒是很多。”
  
  刚叫服务员收走盘子,就有个流浪艺人抱着毕旺(藏琴)进来了,问要不要听唱歌。服务员要赶他走,我赶紧阻止。我觉得这人简直是为我而来。请他坐在我对面,他不好意思,说站着就可以了。我让服务员帮我翻译,请他坐下来喝碗热茶,暖和一下身子再唱。他很局促地坐在我对面。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。趁他喝茶一边打量他,大约25、6岁,看起来很落魄,比一般的藏民还要脏一些。但是不猥琐。尤其是看到我看着他,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。很明朗的笑容,眼睛很亮。很奇怪,一路看到很多藏族人,尽管很脏,但是都不猥琐。喝完茶,这位流浪的艺术家一抹嘴说:“想听什么歌?”我说:“《仓央嘉措情歌》”说时心中恍惚一动,红原河边唱歌的夜晚。那一刻真是旅途中最最温柔安静的时光。
  
  他不懂,我哼了几句,他马上拨动琴弦跟着节奏和我一起唱了起来。服务员也围拢来,跟着他的琴唱了起来。其他的藏族人也纷纷朝这边看。
  一曲弹完,他问:“还要吗?”
  我笑说:“要”
  他问:“唱什么?”
  我想了想,唱:“长长的头发,黑黑的眼睛,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~~~”
  他笑,迅速调整琴,边弹边和我一起唱,当然,我唱的是正宗汉语,他唱的是近似藏语的汉语。鼻音和卷舌音混合在一起缠夹不清,像重伤风患者的发音。
  再问:“还要吗?”
  我点头,笑说:“要,要很多。其他的藏歌我不会了,你唱,你喜欢的就可以。”
  他起身,绕过桌子,站到我面前来,冲我微微一笑,竟然还挤挤眼,太可爱了,哈哈。我也冲他笑,冲他眨眨眼睛。他拨弦,开始唱,这是一首非常欢快的曲子,边弹边唱,还随着节奏跳踢踏舞。眼睛亮亮的,神采飞扬。哈哈,快乐的流浪汉。要是换身干净点的衣服简直可以登台演出了,舞跳得太帅气了。我眼睛顿时就直了。我那样子看起来肯定很花痴,哈哈,我想起阿亮说我只要看到藏族人唱歌跳舞,顿时智商直线下降,变作一个花痴,自己也忍不住咧嘴傻笑。
  
  他唱的高兴,大家听的高兴,小小茶馆热闹的很。他开始弹唱锅庄舞曲,盛情冲我伸手过来,邀请我和他一起跳舞,我很窘,伸出脚丫给他看,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没鞋子穿。”他一愣,我解释,指指火炉说:“鞋子掉水里了,还没烤干。”他看着我的光脚丫,转而反应过来,哈哈大笑。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  
  唱完所有的歌,喝光了两壶茶,他要走了。我喊住他:“请等一下。”踩着凳子,跳到茶馆的柱子边,从一堆乱糟糟的牛头羊头里面,解下一条哈达,很脏很皱的一条哈达,用手拉拉平,我再跳回去,踩着凳子,站到他面前,他看着我,很安静,没有笑,也不说话。我微笑,轻轻地将哈达绕在他脖子上。真诚地对他说:“谢谢你,我很快乐。也祝你快乐。”
  (藏族朗玛厅里,大家会献哈达给自己喜欢的歌手。尤其大的演艺厅,歌手获得哈达越多越有面子。)
  
  他也笑了,说:“谢谢你。你快乐,我也很快乐。”然后,他指指自己的胸膛,轻轻地说:“我这里,记住你了。”我冲他点点头微笑。
  
  那流浪人抱琴拉开小木门,门外风声嘶吼,回头最后望了我一眼,消失夜色街头。
  
  一阵寒风涌进小茶馆。我裹了裹外套,重新窝在椅上。望着灯火昏昏,突然沉静下来。翻看随身的小备忘本。出门一个月零4天了,看看一路的里程记录。手绘的318山垭口海拔表,已经笔迹模糊了。那些山我们都翻过了,翻过之后还有更高的山。旅行和人生一样,生命不息折腾不止。路漫漫无尽头。
  
  突然很想喝酒,让服务员换掉茶拿酒来。自酌自饮,这沱沱香在墨脱路上,和董老师在80K小旅店夜话时喝过。小支的劣质白酒。入口象火烧,烧红了脸颊,顿时暖和起来。浅醉微醺,心事如水。一路经过的人,在这夜晚幻影瞳瞳(请教:是这个瞳字吗?)象变焦失调的影像。时而近时而远。路上人,转身就是离别。红原那藏人面容在回忆里已经模糊不堪,常常想一个人的时候,会想不清楚他的模样。有次在路上网吧搜到他的博客,名字叫流浪人的歌,一遍一遍地听他的歌,很想给他打电话,始终还是没有打。我们,走不了多远,也所知甚浅。
  
  时间在流逝,时间在疾走。依稀记得他骑摩托车带我在草原上狂飙时刻,我说我想唱歌。那些歌声才出口就被大风抢走。化为记忆里的风雨,永远留在草原上。这门外草原不是那时草原。世间事,了犹未了,不如不了了之……路漫漫修远,茫茫何所求,不若,今朝酒醉今朝休。
  
  藏北流浪艺人的歌:http://you.video.sina.com.cn/b/25367495-1548161913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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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1:07 | 只看该作者
藏北流浪艺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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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1:10 | 只看该作者
  小砚西游记(80)德吉餐馆的姑娘们
  
  2009年8月29日 那曲
  
  一觉睡到中午,踢踏着拖鞋去吃饭。路过一家理发店,进去照了下镜子,好多天没照过镜子了,一照惊魂,诶~~那谁啊?是我吗?怎么越来越黑了,黑倒还罢了,颜色还深浅不一,皮一块块地掉了,伤心死俺。大话西游里那人怎么说的?想我春三十娘,貌美如花~~~想我小砚台,虽貌美不如花,也还算白净可人,如今生生毁成个花脸猫,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~~~看看头顶火辣辣的太阳,暗叹一声:日啊,你太狠了!香蕉你个芭蜡!
  嗳!等老子吃饱了心情就好了。向来面子事不如肚子事来的实在。好在这面子上的事情俺也不急。这茫茫草原只有牦牛木有帅哥,不急!不急!
  
  想起拉萨认识的那个怪叔叔,他记得那藏族姑娘说她家在那曲经营一家小饭馆,叫德吉餐馆,还是吉吉餐馆?吉祥餐馆?记不清了。正好,我要找地方吃饭,揣着一颗梦想奇遇的心,一个人在那曲四处溜达。寻找类似名字的小藏餐馆。
  竟然真被我找到一家藏餐馆,门头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“德吉餐馆”,藏汉文木牌很老旧,会不会机缘巧合,正是那姑娘家里经营的餐馆呢?四十三年了哦~~~老头老太再相见肯定哭背过气去。我激动万分,如果是,我立即骑摩托回拉萨把那头奄奄一息的大叔扛过来。我绝对会这么干!绝对肯定以及必须!
  
 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掀开门帘一头扎进去。一进去就乐了,哈哈,这不就是昨夜我混的那家茶馆么。大晚上的没注意店招牌就钻进去了。昨晚醉醺醺出门找旅馆四处乱转,已然忘记路线了。今天依旧一通乱转,竟然又转回昨晚吃饭的那家小藏茶馆。可怜我这个路盲,在一个城市里住几年出门还迷路。何况是陌生的藏区,我大度地原谅了我自己。
  服务员看到我乐呵呵过来打招呼,要了一份牛肉炒饭,一壶酥油茶。我发现这份饭牛肉特别多,冲服务员笑了笑,谢谢她。她得意地笑了。半下午茶馆没客人,三个藏族服务员坐一边围观我吃饭,殷勤问我好吃不,这问题问得我为难的很,只好说:“好吃吧,好吃的让人为难~~”她们嬉笑一团,推搡着旁边那个小姑娘说:“达娃吉拉,你给姐姐做得太难吃了。”达娃吉拉不好意思地笑,叫我吃牛肉,牛肉好吃。话说这牛肉硬得勒让我想起红军远征难,啃吃皮鞋底。
  我边吃这类似鞋底的食物,边和她们聊天。最小的叫达娃吉拉,就是给我做牛肉饭的那个厨子,才16岁。对我身上的一切都好奇,从手机到手表、到相机,到手上的镯子,还有打火机,逐一把玩一遍。问东问西,叽叽喳喳。我一一满足她的好奇心,并教她使用相机。白玛央卓19岁,是个文静羞涩的姑娘。肤色少有的白净,尤其眼睛很漂亮,喜欢在旁边静静地看人,不说话。我最喜欢看她的眼睛,眼白有点淡青色,眼珠乌黑,那么分明清澈的眼睛,眼波流离之间总有一种忧郁的情绪,这在藏族人眼里非常少见的一种情绪。每次看她,她都害羞地垂下眼帘。德吉措姆年龄最大,21岁了,是个黑胖黑胖的姑娘,性格爽朗,说话声音很响亮,面对面说话声音都高八度,跟打炸雷似的。笑起来很可爱,眼睛眯成两个逗号,喜欢一边干活一边大声唱歌,是个心思简单,快乐的姑娘。她是这家店里的大姐,管账目和采购。
  
  我一边吃饭一边和她们八卦,打听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不是叫措姆,是不是那曲本地人。打听的结果让人很失望,藏族叫措姆的姑娘很多很多,这里还有个叫德吉措姆的呢。这家餐馆老板是日喀则人开的,是德吉措姆家的亲戚,措姆帮忙管店子,老板本人很少过来那曲。店子就这三个姑娘经营。而且叫德吉餐馆的在藏区很多。名字不是唯一,四十三年前的旧事只能是一个传说。无从考证。
  
  吃饱了,换酥油茶来,开始给她们讲故事,讲四十三年前一个汉族小伙子和一个藏族女孩的恋情。
  
 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,有一个我们汉族的小伙子爱上一个藏族的姑娘,那时候,他们都非常年轻,那姑娘就像你们今天一样大呢。
  “漂亮吗?”白玛央卓很快进入了情境,忍不住问道。
  “漂亮,像我们的白玛央卓一样,乌黑的眼睛,清澈的眼神,看的人心都醉了~~像喝了好多好多拉萨啤酒一样醉了~~她还爱笑,她笑起来像德吉措姆一样明朗快乐,像阳光洒在清晨的草原上~~~”
  大家忍不住笑了,相互推搡着。她们被我的言语感染了,说:“姐姐,那一定是我们藏族最美的姑娘啊!”
  “是啊,两个人一见钟情,谁也离不开谁,分开一会会,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。白天他们在和很多很多的人在拉萨街头集会,他们拉着彼此的手的时候,觉得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当晚上他们在布达拉宫前约会的时候,仿佛他们拥有全世界一样的快乐……”
  “姐姐,你是说,爱一个人的时候,所有的全部都不重要了,全世界得到了也不比心上的人在一起,对吗?”白玛央卓轻轻地问我。
 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,德吉措姆就埋怨她老是打岔,让姐姐好好讲下去。自己却又感叹:“姐姐,姐姐,啊~~我的心都醉了~~那是最好的爱人啊!”
  我点点头,感叹说:“是啊,年轻时候的爱人就是最好的爱人。因为年轻的时光是最美的时光。鲜花只开一季,人只年轻一次。所以,年轻的时候,爱人要在一起,不管任何阻拦,都要想办法在一起不要分开。一分开,一辈子就过去了。”
  我抽出一颗烟,达娃吉拉赶紧给我点上,崇拜地看着我吐出一口烟。也抽出一颗烟放在嘴上装模作样,被德吉措姆劈手一把夺下,跟她说了一大串藏语。达娃吉拉,拉着我说:“姐姐,你等一下,等我来了再讲。等我一下哦。”
  
  原来今天轮到达娃吉拉值日了,她急忙跑到厨房去抱出一大盆干牛肉来,又去抱了个大案板放在我跟前桌上,开始切牛肉丁。央卓和措姆也去抱了一堆大葱来撕皮切段。她们一边准备晚上营业要用的食物,一边瞪着大小各异的三双眼睛,听我讲故事。小藏茶馆里安静又温馨。
  
  我踢掉拖鞋,盘腿窝在椅子里,一边抽烟,一边缓缓讲述。
  当我讲到,他们在街头失散,汉族小伙子在茫茫人海中四处寻找的时候。白玛央卓的眼睛一暗,情绪乍然低落。
  “汉族小伙子回到了杭州,我们汉族的一个城市,离拉萨很远很远的江南,他那时候想,等他趱够了钱就回拉萨寻找他的爱人,时间不会过去很久,他一定会再回来找到措姆,他要和她在一起……可是,很多很多年过去了,他们再也没有见面。汉族的小伙子在岁月里慢慢地老去,变成了一个老头……”
  “他已经老了。可是他心里永远都没有忘记措姆,一天也没有忘记。他依然爱着她,就像两个人刚刚相爱的时候一样,没有随着时间忘记,反而越来越清晰。他想在死去之前,无论如何要再见措姆一面,他想当面告诉她,他对她的爱,一直没有离开过。一直都在。在心里,在岁月里,在江南,在拉萨,就像这空气,时时刻刻,无处不在……”我的声音越来越安静,伸手象要抚摸空气一般。白玛央卓随着我的手势,茫然环顾四周,神情哀婉不已,连最咋呼的措姆也沉静下来,低头不语,默默地撕着葱叶。
  “于是,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,穿过无数座大山,越过无数条河,来到了西藏,寻找年轻时候的sa leng leng ling du (心中的爱人)。
  “那他们见面了吗?”德吉措姆急切地问。达娃吉拉也停了手上的活,望着我。
  “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”白玛央卓摇摇头,悲伤地说:“直到死的时候。在天上,他们会见面的。”
  我望望她,这女孩不像一般藏族女孩,心思婉转,细腻缠绵。
  “是的,央卓。他永远也找不到他的措姆了。有时候,人离开了,一辈子就过去了。时间比我们以为的要快的多。就像年轻的岁月永远不会回头了。失去了的东西永远不会再回来。”我轻轻地说。
  一个故事讲完,天已经暗下来了。杯子里的酥油茶冰冷冻着一层油,闪着幽暗的光泽。姑娘们各怀心事,沉默不语。
  
  达娃吉拉在我面前有气无力地切着牛肉丁,突然她放下刀,轻轻走到厨房张望了一下,德吉措姆和白玛央卓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食物。回来伏下身,悄悄对我说:“姐姐,央卓哭了。我惊讶地看着她。达娃吉拉犹豫了一下,悄悄对我说:“央卓爱上了一个你们的汉族。那个人走了。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  “那个人在日喀则的旅游人,爱上了,央卓的爸爸妈妈不同意,打央卓打得很厉害。把央卓送到这里来做工。央卓忘不了那个汉族。但是他们也找不到了。”
  “没有电话吗?央卓可以打电话给那个男人,让那个男人来那曲接她一起离开啊。”
  达娃吉拉回头张望了一下,凑我耳边说:“央卓有娃娃了,给那个汉族打电话,给他说。后来那个汉族不接电话了。后来号码打不通了。”
  “啊!娃娃呢?”
  “给医生杀死了!”达娃吉拉压低声音,用力顿了顿手中的菜刀。
  “啊!”我倒抽一口凉气,马上反应过来了,应该是指堕胎的意思。
  措姆在厨房喊达娃把牛肉端进去,达娃吉拉急急地在我耳边说:“姐姐,央卓伤心死了。”
  
  
  白玛央卓出来,给我换了一壶热茶,坐在旁边,默默地看着我。我趴在桌子上记日记。转头看看她,冲她笑笑。问她读过书没有。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,转而,又笑了,说:“姐姐,我会写我的名字。我写给你看。”
  
  我把本子和笔递给她,她笑,握笔的姿势很拙,用尽所有的力气写下了她的名字,我看了看,本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:夏荷。
  “咦?这是你的名字吗?很好听啊。你不是叫白玛央卓吗?”我奇怪地问。
  “这是我的汉族名字。”她甜甜一笑:“白玛的汉语意思是荷花。”
  “是谁给你取的汉族名字?”我其实有猜到的。
  “一个汉族的旅游人。”白玛央卓轻轻地道。
  果然是那个家伙。夏荷,哼哼,“圣上,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?”搞这一套小情小调当自己谁呢?这个负心的家伙,祸害人家姑娘。搞完了,挥挥膀子就这么离开了,简直当自己是种马。(希望那厮看到这段游记,然后惭愧地挥刀自宫。)
  
  我望着央卓,心里说不出来的怜惜。想逗她高兴一点:“央卓你真漂亮,姐姐要是有你那么漂亮就好了,那我整天可开心了。”
  央卓笑了笑,叹了口气说:“姐姐,漂亮有什么用呢,心上的人不在眼前,漂亮给谁看呢?你说相爱的人在一起,就像得到全世界一样,不在一起,全世界都失去了一样,对吧?”她环顾四周,黯淡杂乱的小餐馆,低声道:“心都空了……”
  那样,哀婉,却又无怨尤。直让人对世间情意心灰意冷。
  
  我望望央卓,说不出安慰的话。纠结啊纠结。常常看到呼吁游客要环保,是不是也该呼吁一下不要随意留情?很多旅游人都怀揣着一颗艳遇的心上路,重要的不是怎么开始,而是,开始了以后怎么结束。有时候,爱,放进手里不如放进心里。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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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0-2-26 11:12 | 只看该作者
小砚西游记(81)那曲国际俱乐部
  
  2009年8月29日 那曲
  
  成都的朋友在那曲小城开了家夜总会。名字很威,叫国际俱乐部。到那曲的第一天晚上我骑车从门口经过,没有进去。
  那曲夜晚街上无人。寒风彻骨,我晃荡一会顶不顺,准备去围观下朋友的国际俱乐部。临街,巨大的黑金属门牌。整面墙刷黑,酷如堡垒。荒芜的草原上这么一坨后现代风格的东东着实,嗳,怎么说呢,很穿越,很马赛克。音乐很劲爆,霓虹灯闪烁出一派纸醉金迷。门厅处几个大汉保安神情拽酷拽酷地挨个客人搜身。拉萨的很多演艺厅也要搜身的。主要是藏民都习惯随身带刀,喝酒后又喜欢随手砍人玩儿。老子屁兜后面也插了把小藏刀,不过我不随便捅人,我只是喜欢这个调性而已。我不准他们搜我。其实也不用搜,一眼就看到我带刀了。保安要我交他们保管才能进去。我跋扈地说:“不长眼哈?知道我是谁吗?叫你们老板阿靖出来迎接,不然老子砸了你们场子。让你们吃屁屙风切”他们看看我,着实瘦小不起眼,神情倒是跋扈得很欠扁,犹豫了一会着要不要打我一顿,但还是进去喊了。
  
  阿靖出来看到我,大笑:“保安说来了个砸场子的,还是个女孩子,精巴干瘦还拽的要死。我就猜到是你,哈哈。” 我这个朋友阿靖,原来是做男装模特的,生的帅而酷,脸上棱角分明,尤其是那身型,半解开的衬衣前襟露出胸前老鼠肌一坨坨,biangbiang硬。忧郁的眼神,欷歔的须根,屁股也很紧翘,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相当滴销魂,在那曲看到此等人才不禁眼前一亮,简直就是荒原上一朵奇葩。我上下打量他不禁眉开眼笑。嘻嘻~~
  拉我进去坐,叫酒来。问生意如何。说刚开始,有点不好做。我看这里装修的是欧美风格,问他针对的客人是哪一批。说主要是那曲这边做生意的汉族老板。偶尔也有藏族来,不过很少,不希望他们来,一喝酒就闹事。前不久还在这里打了场架,十几个人刀枪桌椅混战。搞得元气大伤。所以门厅那里才设保安搜身,带刀的不准进来。我觉得在藏地开酒吧就是要做藏人生意,跟汉族人比起来,他们喝酒跟玩儿似的。酒水消费量很高。那曲这个地方一到晚上就冷的要死。室外没法活动的。这边藏民晚上几乎全民出动喝酒。阿靖也很矛盾,从生意角度来说,是希望客人多消费酒水。但是从长远和安全的角度来说,还是希望只做汉族人生意。在那曲做生意的汉族人很有钱。这边生意好做,娱乐活动又有限,把汉族人生意做好了,酒吧生意也可以维持。如果酒吧里藏人来多了,汉族生意人就不敢来了。这边夜场还是很分化的,没有一家做藏汉通吃的。要么做汉族生意,要么纯做藏族生意。后者一般是当地有黑势力得养一批人,罩场子。
  阿靖问我出来多久了,我说一个多月了,问接下来怎么打算,我转着酒杯,懒懒地说:“也没什么打算,浪荡江湖呗。”阿靖说这边缺人手,他不能一直待在这边,山南那边的夜总会也要开业了,忙不过来,问我愿不愿意留下来帮忙打理这个夜总会。我想了想,说不确定,今晚回去想想,如果愿意就留下帮他打理生意。
  问他现在生意不好做主要原因是什么?有没有想解决方案。他反问我有没有感觉到缺什么。
  我想了想,说:“缺人,缺女人。所谓酒色财气。酒色兼备财气自来。”
  阿靖大笑点头。他说成都那边的妈咪都很熟,但是从那边拉人过来很难。做的好的谁愿意跑到那曲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。X姐们也怕藏民,给钱也不想做。问他怎么不从拉萨找。他说拉萨不熟。我想了想说我帮你找人吧。阿靖大喜,马上说按人头给你提成。大致问了下X姐、妈咪和夜场的利益分配。我出去给阿藏打电话。这个号称混遍拉萨黑白道,睡遍藏汉所有X姐连妈咪也不放过的家伙。
  接通电话我直截了当地跟阿藏说:“还活着,安好。帮我在拉萨找找你认识的妈咪,我要十二头X姐。人你去帮我选。”
  阿藏差点被口水呛着:“小砚,我不是在做梦吧,你这要求提得,我差点从凳子上一屁股摔下来,你要X姐干嘛啊?还要一打,吃啊?”
  “不是啊,是做生意啊,赚银子啊。”
  “小砚啊~~你好端端安分守己做一个游客行不行啊?没钱跟我说啊,你说你一小姑娘去做人蛇你合适吗你?”阿藏呻吟般地道。
  “不是啊,阿藏同学,人蛇只是我的表面工作,而我真正的工作是想研究一下客人和X姐以及妈咪之间错综复杂的情感人生。金钱与肉体紧紧厮缠欲罢不能的性本能。”我笑嘻嘻地说。
  “唉,小砚,我咋搞不懂你啊,还有这嗜好。你不是作家吧想体验生活呢你?真想研究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X姐情感嫖客人性,诶,我都重复不来,你回拉萨,我带你去玩。”阿藏被我整的相当困惑。
  “好了,是这样啦,我朋友在那曲有家夜场,生意做不上去,急需X姐若干。另外,我可能留在那曲帮忙打理生意赚点路费。你要帮我哦~~必须滴!”我得意地说。
  阿藏认真起来,说:“哦,我帮你找人可以,你朋友得给你提成。但是你千万不要在那曲那鬼地方待,气候太恶劣,几个月后沧桑到妖,连你妈都认不出你来。你要混也得来拉萨混啊。那曲那可怕地方,地上有钱叫老子去捡老子都不去。”
  阿藏详细问了夜场规模和利益分配,说帮我找人可以。条件是要我速度滴回拉萨去。他说可以带我去和妈咪谈,现场挑X姐。还忽悠我说挑X姐也是相当香艳而有趣的事情,可以帮我研究我刚那一通他无法复述的情欲人性之类的屁话。
  我激动地说:“好!好!这活我喜欢。嘿嘿。凭我那无与伦比的审美以及高超的艺术修养,这活缺我不行。不让我去简直埋没人才天理不容天打五雷轰。哈哈。”
  回到场子里我就跟阿靖说我明天回拉萨,X姐我亲自去看看。合适就给你发货来。阿靖谢我,又说山南的夜场下月十五开张,也需要人。请我一并选了去。
  阿靖说出去接个朋友,让我坐会。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,根本此刻顾不上他。我眼前浮现出一副香艳无比的画面:俺和阿藏少爷还有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之妈咪一头,坐摇椅吃花茶,旁边俊俏小厮递烟打扇。面前茜红纱拽地,各等姿色众X姐们裸身在里面走台步,环肥燕瘦,或藏或汉,搔首弄姿。看到满意的,招手即来,半跪面前,俺慵懒抬手沾胭脂在其额头按一朱砂印。旁边妈咪献媚一笑:“哟~~砚姑娘可真真好眼力劲儿,这等人才别说在藏区,就放你们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尤物啊。”
  嘻嘻~~~我想着想着忍不住呲牙一乐。这事太好玩了。我明天就回拉萨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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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气哼哼,说不出话。他忍笑忍得脸都变形了,终于哈哈大笑起来。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,气的浑身发抖,质问他:“可否有点人性啊?”他笑的更欢了,我只好扭过头去,我的肝肠寸寸的断了……天没降大任于我,照样苦我心智,劳我筋骨。

呵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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